凌晨5点,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铺洒在大地上,即便没到日出,还是能看清前路。
小小今天值班,这是我提前知道的。
护理站上只有头顶一盏灯亮着,小小正埋头翻看着什么。
我一步步走过去,心也随之提了起来,是看到她下意识的不安,还是即将知道真相的激动。
听到脚步声,小小抬头看向我,顺手合上桌面的文件,扬声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嗯,我有事想问你。”在她面前站定,我才回应着。
“你想问什么?”
“我昨天做治疗时候,听到你和一个女人在说话,她是谁?”
“时英院长。她最近在申请新药试用,可能对你有好处。”
小小神色如常地解释着,我回想着那个陌生的身影,似乎并非时英院长的模样。
“你们为什么知道黎桃?”
寂静的凌晨,在这里说话声音都被放大了,甚至能听到回声。
小小有一瞬间惊诧,脸色阴沉下来,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过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黎桃她是...”
没等她说完,护理站旁边的办公室突然打开,时英院长从里面走了出来,接过话道:“我们是从春花那听说的。她说你想起了一些事,才偏头痛发作,为了方便引导治疗,她大致讲了一下。”
时英院长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关切地摸摸我的头道:“怎么样,现在不痛了吧。”
我原本不安的情绪缓和了些,但还是不解道:“你们说的想让我全部想起来,是什么?”
“你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春花说你最近试图想起来,我们在帮你。”
“可是...”不知为何,在时英院长面前,我原本的疑问,此时都显得很可笑,但我还是问了出来:“那你说的,我想起来的都是假的,是什么意思?”
“你住进来时,我们从监护人那里知道你的一些经历。至于你忘记的那些,我们也曾告诉过你,但你很快又忘了,即便在引导下想起来,和事实也有偏差。所以我们希望这次你能自己找到答案,或许这样你的记忆才不会反复。”
“和事实有偏差?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记忆会被自己篡改,这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时英院长极具耐心地向我解释着,疑虑的消失,让我提着的心也一点点落了地,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悲伤与痛楚。
“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流着泪,哽咽着询问着,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时英院长抱着我,轻声安慰着:“你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只是有点害怕。相信我,很快就好了,我们会帮你的。”
她的怀抱和外婆的有相同的温暖,让我很快平静下来,小声问道:“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
连父母都已经放弃,把我丢在这里,为什么明明是陌生人却愿意无私地帮助我。
“不只是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什么意思?”
“不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时英院长轻拍我的脊背,安抚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我困意上头,不自觉点头。
透过朦胧泪眼,我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小小,晦涩的眼神注视着我们,脸上是不甘心的模样,捏着那沓资料的手指,有些颤抖。
我想她太不善于伪装,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能与我言说,才会如此反应,这倒让我对她心生出一丝愧疚。
这次心血来潮的质问,虽然没能解开那段遗忘过去,却彻底打消了我现存的疑虑,也让我与时英院长达成共识:积极配合治疗,早日找回完整的自己。
回到309时,春花还垂头坐在地上,她高耸的红发塌了下来,有几缕随着走动的风飞起,看起来很是颓然。
“春花!”
听到我的呼唤,她才抬起头来,可看到我身后的两人,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厉声质问着:“你们告诉她了,是不是?!”
“没有,她们没有...”我赶忙解释着。
春花却什么也不听,指着小小大骂着:“不可能,你是不是说了!你这个疯子!”
我拦在春花面前,阻挡她想去打小小的动作,示意两人先离开。
门被关上时,春花跌跌撞撞地朝我扑过来,瞪大双眼,叫嚷着:“小郗,你别信她,她在撒谎,她是个骗子!”
她的头发彻底散乱开来,脸上满是泪痕,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失控的春花,我没感到害怕,只觉得心痛。
我抱住她,一边整理她的发丝,一边认真解释道:“没有,小小什么也没说。她和时英院长一样,希望我能自己想起来。”
“不可能,她一定会说的!那些报纸、照片,都在她那...她想让我说,我没有...小郗,我什么都没说!”
春花有些语无伦次,提及那张我一看就头痛发作的照片,像是暗示着背后的隐情。
可我已经不愿去深究了,如果强迫自己想起来的,是虚假的事实,那和现在并没有区别。
“春花,我不会去追究了,我也不再执念。这样对我最好,是吗?”
“对,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