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客栈还点着灯，夏日的夜晚风是暖的。

灯火在微风中轻颤。

其他人都已回房休息，只有阿满和初玖还在柜台旁边等来人。

“韩大哥当真是今日来？”阿满问道。

他也不大确定了，“许是路上耽误了，你不要等了，上去吧。”

“时候还早着，我不困，再等会。”

“你今日也赶路颇久，不要撑着了，上去睡。”

阿满打了个瞌睡，她归心似箭，骑马骑了三四个时辰，早已疲了。

撑着头在柜台边发呆。

见她不上去，初玖问道，“我跟你说的后面两部分，你都记住了？”

“嗯，记住了。”

人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你试试。”

阿满道，“你刚和我说，我便运气从太乙冲神封，又按住你所言，继续将原先的内力在周身几处大穴运转。”

“现在有感觉内力变得淳厚吗？”

阿满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

“嗯？”

“我觉得丹田时而有一股沸腾之感，内力似乎变得灼热。”

初玖大喜，他听闻习武之人到达一个境界，就会对冷热格外敏感，身躯中稍微有些许变化都很明显，阿满定是要练成了。

“阿满，如果你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不，世间第一高手，你会怎么样？”

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觉不大可能，“人外有人，世间第一，不靠谱。”

“你从未觉得自己会在武道中大放光彩？”初玖看着她，他相信阿满一定有过人的习武天赋，这几年来，她的武功进步飞快，几乎已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了。

假以时日，待她内力大成，内外合练，江湖中她都能横着走。

“我不想做那种出风头的剑客，我练的一凭剑法与清风剑法，走的都是飘忽，超脱之意，强烈的胜负心只会让我出剑变慢。”

阿满不知，这话更像是一个剑客高手所说的，初玖想，阿满以后一定会闻名天下。

“苟富贵，勿相忘。”初玖对她说。

“富贵？”她笑了，“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我从哪里来的么？正是从富贵乡。你也看见了，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等到失去的那天，得到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

这话没来由让他心疼起她。

初玖就说，“那就……不求富贵，我们只做平凡人吧。”

她抿抿嘴笑了，“平凡好啊，做寻常人最好。”

聊得久了。

外面那人也不知听了多久。

不过应当也不久，阿满的耳力很好，朗声道，“出来。”

便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走了进来。

初玖道，“看样子又是白日里那几个落败的人，送过来找打的。”

阿满伸了伸懒腰，指着楼上道，“若你来住店打尖，楼上请，先给你上壶茶水。”接着又指向门外，“可你要是没事找事，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黑衣人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来吃饭，上你们最好的菜。”

将一把二尺七寸的剑放在了桌上，是他常使的剑，剑柄的黑漆斑驳。

阿满道，“客官稍等，我这就上壶茶。”

开门就是客，既然他不找事，那他们也没必要赶他走。

初玖随意做了几个菜，此时已经夜深，长街寂静，无人行走，偶有深巷犬吠，猫儿发春。

“请。”

他将菜呈上。

本是无可挑剔的厨艺。

可要是碰见非要挑剔的客人，也是没法。

“你这青菜可是取自最后一层菜心？”

初玖道，“真要那么择菜，我们这儿生意也做不了了。”

黑衣人筷子拨弄两下，甚至连脸上的布也没有扯开，更别提用舌尖一尝。

“既然你做不了，那这桌子菜，你自己吃了便是。”

说着，一把抓住了初玖的一只手臂。

他是侧身站着，阿满早就料到此人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会立刻发难，等她也扯住了初玖的一边手臂，两人便成了僵持之势。

一人一侧。

只要他们两个各自用力，便能将初玖从当中撕开。

初玖两边的肩膀像是要被人给卸下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只好放开。

黑衣人一个跃步，手中捉住初玖，往后一退，跳上了后面一张桌子，大摇大摆坐下了。

阿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衣人道，“你不问我是谁？”

“你不曾自报家门，就算是我问，想来你也不会说，不如直接些，你要什么？银子？”

黑衣人对她这话很不满，“我要是想要银子，你能给我多少？”

“你要多少？”

“下次。”

“什么？”

“这次就不要银子了。”

初玖插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们是此地几家酒楼老板共同雇来驱赶我们的，是不是？”

黑衣人道，“猜错了。”

“听闻你们数年前曾去盗过吴家书阁里的秘籍？”

阿满和初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来者不善。

要银子还好说，可要是问道了秘籍，那就糟了。

“你们都不开口，那就是默认了。《天机清心经》就在你们手中？”

初玖道，“我们没有去过吴家，《天机清心经》既是藏在吴家书阁里的秘籍，我们自然也不曾拿到。”

黑衣人笑了，诡异的笑声在客栈中盘旋。

阿满立刻明白了黑衣人的笑。

初玖已经自曝了。

这便是认了《天机清心经》就在他们手中。

黑衣人道，“我何时说过《天机清心经》在书阁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