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烛火尚明,几条白绫胡乱挂在房屋门楣之上。
白世卿急忙放下柴火,奔进屋内查看灵堂。但见屋中凌乱摆着烛台火盆,供桌上一块崭新的牌位,上面只简单刻着“先考白劳灵牌”六字,棺材却早已不知去向。
忽听得“笃、笃、笃”几声木杖击地之声,一个瘦弱的白发老者,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擎着烛火,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白世卿的娘舅胡老汉。
白世卿上前扶住说道:“阿舅,我爹爹呢?”
胡老汉闻言,悲怒交集,浑浊的眼眶中泫然欲滴,骂道:“你这天杀的不孝子。你爹不幸枉死,你不来整治丧事,却不知跑哪里厮混去。让我跟你舅娘好生着累。”
说罢将木杖在地上重重顿了几下,掩面大哭说道:“恨我那妹子不听老父劝诫,非要跟了白劳那没出息的。临了,两人都不得好死。勉强有了个后,却偏又这般蠢笨不孝。”
白世卿见老舅哭得伤心,心中甚是羞愧,慌忙下跪说道:“阿舅有气,朝我撒便是。我爹娘虽死得惨,但生前恩爱缠绵,却是人尽皆知。娘亲定不后悔跟了爹爹这一世。这一切都要算在包家头上。待孩儿日后考取功名,博得一官半职,好叫我替爹娘报了这仇。”
胡老汉听罢,心中之气已消了七分,扶起白世卿,谆谆说道:“你爹娘当年给你取名‘世卿’便是要你好好读书,博取功名,让你及后人世代为卿。他不想你和他们一样,一辈子当人奴才,潦倒一生。你既有这般志向,该当早日用功读书才好。你爹爹我已叫人安葬了,就葬在你母亲坟侧,让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明日你多备些纸钱前去拜祭罢。”
二人正说着话,里屋却传来一阵妇人的骂声:“哼,就他这模样也配说登科及第?我瞧白家没这样的种,这话叫别人听了,岂不臊得慌。他爹死了,房子也给包家收了回去,如今连个安身立命的地儿也没有,还说什么考取功名这般大舌头的话……”
白世卿听得是舅娘柳氏在发牢骚,知她向来不喜欢自己,也不在意,和胡老汉聊了几句便要上楼安睡。
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传来包大耳的声音:“快开门……官差办事……快些开门。”
胡老汉闻言,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白世卿心中“咯噔”一响,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踏步上前打开了院门。
见门外几十号人擎着刀枪木棍,一众火把映红了半条巷子。为首站着三人,正是包大耳、道人林玉和杨百河。
白世卿拱了拱手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各位有何事见教?”
包大耳也不搭话,一把推开他,进了院子,见门楣上挂着白绫,门框上贴着挽联,说道:“我听说你在大街上卖身葬父,得了两个女子的好处,可有此事?”
白世卿答道:“确有此事。小的家穷,无钱安葬家父尸首,因此落得个当街卖身。幸得遇见两位善人,给了些银两,方才安顿了家父后事。”
包大耳又问道:“那两人是整地模样?”
白世卿略一思索,当即回道:“小的当街卖身,自觉羞愧难当,不敢以脸示人,两位贵人见小的可怜,给了些许银两。小的只道了声谢,却不知道二位恩人是何模样。”
包大耳哈哈大笑道:“你们白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爹白劳尚且还敢放下脸面与我讨要银两。虽然被我不小心一脚踹死了,但我还敬他是条汉子。而你却连恩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当真是窝囊废一个。”
白世卿听罢,拳头紧攒,浑身颤抖,正欲扑上去和包大耳拼个你死我活,忽听得背后一个妇人笑盈盈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包二爷大驾光临,稀客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