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
虞婉瞥了虞修一眼,又低下头,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个瓦片,内心纠结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哥哥”交流了。
城旦舂挨打不挨打的,其实虞婉不怎么在乎。
有能力庇护他人的时候,顺手一下,那叫善;没有能力的时候随便出头,那叫蠢。
虞婉这个身份若是想庇护几个城旦,自是没问题;但是虞婉根本没想过庇护她们:一群舂米的劳改犯。
虞婉开口阻止,只是因为,店监和隶臣监工的行为,不符合“礼”,绝不是因为圣母。
道理也很简单:要训人,私下里怎么样都行,做样子给谁看呢?
人前这般,是不合礼的,虞婉已经很努力的去适应这个身份,目前看起来,学习的成果还不错。
但是,当问过几个女人被贬为舂的原因,虞婉就没法淡定了。
其中两名女子违法的大秦律是:离婚官司。
按大秦律,男女结婚是一夫一妻制,无爵者男子只能娶一个老婆;男子可以无理由休妻,不需要七出之类的借口,和电视剧完全不同;女子若主动提出离婚,则被贬为舂。
和影视文学作品里描述的,不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完全不同。
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男权社会,女子必须依附男子才能生存;但是又没有所谓的封建礼教,禁锢人身自由。
好坏参半。
虞婉总感觉,这穿越体验,和前辈们相比,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独一无二:
更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号婴儿,哪怕有着至高无上的身份,近一个月以来,还处于社会认知的阶段。
虞婉把玩的瓦片,也不是普通的瓦片,瓦片上面写着字,这叫瓦书。
虞婉手里拿着的瓦书,就是虞修购置的房产的地契。
说购置,不准确。
咸阳大,居不易,但是房子不要钱,是分配的。
当年秦始皇集天下富户于咸阳,渭河以南一扩在扩,使得咸阳成为一个畸形的超大城池。新迁咸阳的百姓,皆免除十二年赋税,建房子的钱肯定是能抵的。
又过了这么多年,连年战争,咸阳虽从未被六国攻打过,但是还是受到了影响,绝户连连,户籍制度也做出了响应调整。
所以咸阳新进符合条件的人口,直接分房子,但是只减免三年赋税。
换句话说,每一个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只是赋税缴纳机器,整个咸阳都是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封建社会,前有分封建国,后有分田到户。
这也是奴隶社会,奴隶人口占社会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这更是一个战争社会,社会中的所有人,都是战争机器的一个环节。
多元化的社会表现,置于其中,甚至一时间无法与课本上的内容对照。
什么生产力生产关系优越性,通通都不适用。
虞修的新家里,只听虞婉手里的瓦片啪嗒啪嗒的,有节奏的响着。
虞婉不说话,虞修试了几次以后,也就不开口了。
虞婉其实想的更多。
如果是这样的社会,那么自己算作社会的哪一个环节呢?
毫无疑问算是社会顶层精英阶层:这个身份,幸好不是奴隶,但是该死的身份也背负了太多东西,还不如当一个平民。
虞婉一直觉得,穿越这种事,会不会跟书里描写的,会有原主意识之类的东西。
目前来说,完全没有。
也一直在尝试有没有什么金手指。
目前来说,这具身体就是最大的挂壁。
用好了,颜值挂加任意挂,都是无敌挂;用不好,就是红颜多薄命。
这个身份也是一样: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原地不动血崩。
累。
这些,其实算起来,也不算很重要。
面对虞修的话,虞婉抬头,咬咬牙,死死盯着他,决定不再掩耳盗铃了,摊牌:
“兄长,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是你妹妹。”
虞婉并不傻,穿越前也不是哪的傻子。
事到如今,自己根本做不到穿越小说里那样的完美替代原主,与其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如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玩坦白局。
虞修听了,反应并不如虞婉想的那样激动,而是笑着,轻轻摇头:
“不,你就是。”
这直接给虞婉干沉默了。
想好的说辞,说不出来了。
穿越这种事,很难解释,不如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随便编几个,反正大家都没少玩神神鬼鬼的东西。
想过很多预案,唯独没想过这种。
虞婉摇头,看来还是没有融入这个社会,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脑回路。
但是一直这样憋着,也不是个事,总是要说清楚的,既然已经决定玩坦白局,决不能半途而废。
虞婉前世带项目组的时候,就一直是雷厉风行,甚至更小的时候,被同学称为男人婆。
最不喜欢拖拖拉拉。
虞婉轻吸一口气:“我不是。”
虞修这次没回应,就这样看着她一边玩瓦书一边说话。
甚至看到了虞婉玩瓦书的手指,捏的煞白通红交替,青筋隆起。
看出来了,她很紧张,并不想她想要表现的那样从容。
虞婉学了很久怎么样才能做出符合礼数和身份的事情,但是还要学的有很多,比如说喜怒不形于色。
看出来虞婉的紧张,虞修这才开口了:“为何这样说呢?”
和虞婉相处的久了,虞修自然也会了虞婉的语法,比白话还白话,不难学。
虞婉想了一下,道:“你小妹叫什么名字?”
“乳名沐沐,这是她牙牙学语之时第一句话。”
虞婉听闻,立马就接话道:“所以你妹妹叫虞沐沐,我叫虞婉,名字都不一样。”
虞修摇头,漫不经心的拿起今天买的竹扇把玩,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叫虞婉,大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