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写的，92和95是什么？有什么区别？”

小孩指着两个不一样的牌子问。

“不知道，好像是不同纯度吧，不同的车就加不一样的。”

具体的差异也确实没有人教过我，选92的箱子也只是因为一直加的这个，根据记忆。

已经不一样了，上一世小孩直到被白昼吞没也没有离开镇子，我也因为油耗打算迟一天再走，结果导致最后没有带上自己的车，虽然破旧了一些，但遵守规则的情况下车辆还是很难捞到。

加好油，走入便利店，顺手从货架上抽了一盒烟。然后走向货架。

“想吃什么就去拿，一会一起买单。”

艾耶对着跟着进来后就一直盯着货架的小孩说到。

几分钟后。

又做上收银员的活了，真是生活不易。

举起扫码枪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扫过，一盒烟，面包，午餐肉，和小孩拿的两根火腿肠。

看了一眼收银台显示器上显示的价格，艾耶拿出钱包，取出钱，用货架上的一盒口香糖压在了收银台上。

“有必要吗？反正也没有人。”

小孩抱着买来的东西，除了烟被艾耶塞进上衣口袋，别的都交给了小孩，没有拿袋子，小孩就脱下外套用外套兜着。

“活着也不能只为了活着。”

艾耶按下车钥匙上面的按键，远程打开了门锁后，就下意识用手指摩挲着烟盒。

“你不也没自己乱拿吗？”

“妈妈教过我，不能做小偷。”

小孩忽然垂下头，有点失落地说。

“二年级的时候，我在文具店拿过自动铅笔，塞进袖筒里，妈妈被叫过来时候和我说过。”

“我们只是穷，我们不是坏人，穷不是做坏人的理由。”

“这样啊。”艾耶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

艾耶和阿权真的算不上熟，年龄形成了代沟，也不曾询问过过往。末世里的人，如果互相了解太多过于熟识，当对方消失的时候，又该任何抚平自己的心情？

所以聚集地的人也只是互相打招呼，祝福语是注意安全，夜游的人能和互相不认识的人自然的饮酒，又在醒来后四散离开。

艾耶甚至不知道阿权的名字，所以只叫他小孩。

咦。

水滴落在塑料包装袋上的声音，让艾耶转过了头。

小孩低着头，泪滴点点落下。

“如果我一直做好孩子，妈妈是不是就会回来？”

“可是。哥哥，我可能等不到她回来了。”

“我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忘掉妈妈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我快，成为没人要的坏孩子了。”

一直扛着这样的压力啊。

艾耶看着瘦小的小孩，垂着头，近乎实质的悲伤笼罩在他身上，堵住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困扰呼吸。

但艾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揉着小孩的脑袋，任由他眼泪滴落。据说眼泪中含有重金属，哭过后会带走一些坏心情，哭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

但若让人流泪的源头没有解决的话，下一次想要哭泣，下下一次想要哭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艾耶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但或许并不是因为坚强。

“白昼”会不断侵蚀掉人的希望，大多数幸存者默认是因为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带来的生存压力，危险带来的不安。

在此之外，艾耶知道，“白昼”也会不断吞噬掉人的“绝望”，这一步会使人慢慢只剩下绝望。

人会渐渐忘记曾经生死与共的人带来的情绪，对在意的人不再在意，记忆里的人渐渐模糊，所以就算失去了亲密的人，也会因为隔着一层“白昼”的过滤，感受不到过度的悲伤，直到慢慢遗忘。

在意的东西被剥夺“在意”，直到孑然一身。

阿权的母亲大概只有阿通还在记起，在别人眼中，就算见过，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普通的中年妇女。

一个人的死亡，不只是生理上的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而是自己留下的痕迹逐渐被世界抹去，直到再也不剩下任何东西。

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离去的时候，世界再也无法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的悲伤，难过，喜欢的东西，恐惧的事物。

世界再也没有能认证这个人的存在。

被世界彻底遗忘。

阿通可能并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他只知道自己对于母亲的记忆渐渐模糊，用尽全力回忆，回忆中的面孔反而更蒙上一层薄雾。

白昼会模糊人的记忆，每次回忆都只会让记忆中的事物失去更多。但隔着一层雾反而会让人更加努力的回忆，直到被吞噬到忘却自己为何回忆。

被白昼吞噬的人，会慢慢彻底被白昼吞噬，活下来的人连记起的资格都不会有。

这就是白昼。

是每个人的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