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海上钢琴师(2 / 2)云霓之端首页

“我找不到我那孪生的宝贝,那是我另一条的腿。它舞动在优雅飘逸的裙子底下,同我说‘我是你曾经的腿’。”

“这歌,听几遍都觉奇怪。”

“我倒是很喜欢,每每唱起都会想母亲躺在我旁边一侧为我唱歌。”

“回忆,不会难受吗?”

“看你怎么回忆吧。”

“……”

“姒?“

“睡觉吧,晚安。”

姒拉上两人床褥间的帷幕,身影彻底消失。

“晚安。”安格诺说。随后,她闭上眼往复着自己的回忆之旅。

……

……

一日清晨,空地铺上了雪,阿尔贝早早起来,拿着雪撬板要出去。

“西处有条商路,这个时候会有商贩路过,我去换点物资。”

“要跟着去吗?”安格诺问。

“不用,我——”阿尔贝顿了顿,并看了眼坐在角落蜷缩的姒。

“姒跟我一起去,你把你常穿的那件羊毛袍给她。”

“让姒一起,好,我去拿。”安格诺没有异议,到架子那边拿下大袍,披在姒的肩上。

“为什么要叫我?”姒头也不抬地问。

“去便是了。”阿尔贝拉起姒的手,右臂夹着雪橇板。

“你要安格诺一只手帮我拿东西不成?”

“……我去。”

姒好不情愿般站起来,阿尔贝松开手,先行去外面准备交易用的物资。

“把衣服穿好。”安格诺站到姒面前,捻着她的衣领,姒看着安格诺的眼睛,两人就这么互看。

“怎么了?”

“你黑眼圈好重。”

“你也差不多。”安格诺一边帮姒套上袖子,一边回话。

“没睡好吗?”

“嗯,看了三十三次日出。”

“比你少。”

“那挺好。”安格诺拉拉衣带,衣服整理完成。

“记得让她带点线回来。”

“嗯。”姒弯下腰掀开门帘,姒走前的余光瞥见为送行而跟在一旁安格诺。

“你好好休息。”丢下这句话,姒接过阿贝尔手上的牵绳,把绳子往弥鹿脖子上一套,弥鹿自觉拉着雪橇走了。姒与阿贝尔坐到雪橇上,后背塞着满满当当的鹿皮,羊毛和面粉。

大雪过后的世界第一眼望去是洁白到使人觉乎惨淡的,但细细一看,总有些枯黄了的草和花茎冒出来,几株灌木也还保持点绿色,且远近不同的雪颜色忽明忽暗,飘絮的雪花点时不时被吐出的白雾遮蔽,雪橇摩擦在雪地上的刷刷声,以及鹿蹄踩在雪地里那扎实的声音,使这一切看上去听起来倒也不觉得凄凉,反而添加了朝圣般的柔美。

此情此景下,内心被触动着,难免会说些平常不易说出口的话。

“巴鲁就快死了,它老了。”

“……”

“它是我离开阿提拉时带走的唯二的弥鹿,另一只在去年的冬天死去了。”

“……”

“像是某种宿命,上一只叫巴格,也是领头鹿。”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父亲的遗体被送回国,不算盛大的葬礼,我的母亲只能当作没事一般说着统一悼词。父亲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情人,我只算个野种。”

“……”

“我母亲是阿提拉第二十三任女皇,父亲是一介小统领,身份不相符。宫里人大多瞧不起我,行宫的后宫是我唯一能待的地方。没什么人会想理会我,除了宫内祭司的女儿,我每每到她那儿去,她都会给我讲故事,或说些有的没的,逢节日她会烙饼给我吃。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些淡了,只是她说过的一番话,倒是记得深刻。她以一个故事为开头,说一个女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去找鲁满大神,求大神救救自己的孩子,神被那母亲的真诚打动了,便答应下来,但逢生死之死,需要等价的代价,那孩子救活过来,于是另一个不相识孩子死去了,鲁满并未将此事告知她,只是那悲天悯人的母亲知道此事后又变得悲伤,但萨满一句话点醒了她,说:‘你是幸福的,鲁满不惜用谎言都要救活你的孩子,使你幸福,无论这事实你知晓与否,你都清楚鲁满深爱你,不惜编织庞大的谎言让你幸福了不是?’那母亲听后,感动到哭泣整整三日。”

“……”

“我虽不认为这必然的幸福是鲁满创造的,但那一番话至少点醒了我,我那时再过不久就要被送去格雷特当质子,只觉得人生黯淡,将生就死一般。这话让我至少懂得,人应当感到自己是幸福的。没过多久,我逃出格雷特的宫殿,结束自己作为质子的身份。“

“好扯。”

“会信反倒才怪,但我不善于扯谎。”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看着一个小孩擅自要求他人莫来干涉自己的悲伤,我实在觉着幼稚。”

“……”

“即使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了安格诺活下去,或是其他深深牵挂你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

弥鹿叫唤起来,不远处一个胖墩墩的身影缓缓走来。阿尔贝跳下车,开始卸货。姒还呆坐着,反复咀嚼着阿尔贝的话。但她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是什么刻意阻止着,只要一去深挖那些话想传达的感情,焦虑就如同莫名出现的乱线头,绊倒姒的思考。所以直到交易完成,返回到家,姒都还没说出话来回复阿尔贝。

安格诺站在帐篷外,向着她们招手。雪还在下,姒的睫毛与发丝挂上点点霜白,弥鹿的鸣叫和吐出的白雾一同升上云霄。

这一年冬天,安格诺开始频繁的咳嗽。

……

……

我这儿到还是春天,冬天也很少下雪,一年四季都很是惬意。

阿尔贝的故事虽说离奇,但句句都是真实。而至于她所讲的道理,我在写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情感。那种幸福,竟是在这悲惨的遭遇中感受到的,我想,阿尔贝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推上山的巨石下落,都能由着山体的每一颗沙砾,每一次的月缺月圆感到幸福吧!相比之下,我这时常由于一些挫折便变得沉默寡言的性格,也难免不感无地自容。

我的预料是对的,书写这故事,我总能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