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本破书过时了。”图哈特不屑地说道，“当年达里尔雇我时，我才二十出头。告诉你吧，我师傅的师傅祖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图坦哈蒙。”

爱伦记得达里尔是第六代伯爵，如果此话不假，图哈特得有两百岁了。

“你说图坦哈蒙？死灵术的创始者？据说他能让木乃伊复活。”韦恩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对我来说，那也是小事一桩，只要秘源充足的话。”

“死灵术的本质是一种交换，灵魂换取秘源，维持肉体的存在，但是复活的终究不是原来那个人，而秘源也终有枯竭的一天。”韦恩撇了一眼桌前的死者，他只差一点就到城堡处的出口了，“你和他做了交易，为了夺走他的灵魂，对吧。”

“小子，还挺专业的。”图哈特又笑了，笑得很难听，“肉身、灵魂、秘源，三者难以平衡，我已经尽可能帮他了，与他交换的食物、水和光源，都是昂贵的秘源造物，我总得收取一点回报嘛。”

所谓的秘源造物，指献祭秘源交换得来的现实物质。由于产物并非原世界存在，本质是一种对现实的模仿，秘源造物往往具有神奇的特点。比如眼前无需燃料的油灯，永不变质的食物与酒。

世间也有以此谋生的江湖骗子，靠着偶得的秘源造物，行招摇撞骗之事。

图哈特操控的路易显然已经不是他自己，眼见如此怪诞的奇迹，众人不得不信服了秘源的传说，包括先前最反对的贾尔斯。

“我看你们都疯了。”他说。

伏在桌上的死者看起来已经五十岁，根据那身落满灰尘的毛料上衣，爱伦猜测他是城堡里的侍者。爱伦能想象到这个可怜人是怎样误入迷宫，被哄骗着做了不平等的交易。最后又是怎样在距出口不到半天的路程里丧失信心，永远地留了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图哈特肯定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榨取他们的灵魂，或者什么所谓的秘源。

“你知道出口在哪吗？”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通往山巅城堡的那一个。可惜啊，昨晚我在地下十米都听得见主楼坍塌的动静，估计出口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了。”

“什么只有一个出口，你说什么？你们都听到了没？”

爱伦又回过头看向学者，后者将手背在身后，被光影沿着鼻梁分割的脸上分别浮现出两种表情，右脸的嘴角下沉，凹陷的脸颊透露出和蔼的歉意。而单片镜后的左眼却闪烁着锋利的光，难以掩饰一片近乎荒芜的冷漠……甚至是威胁。

爱伦克制住愤怒，他平静地质问道。

“所谓的第二出口，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韦恩并没有急于回答，双方就这样维持着无言的对抗，爱伦的手。

“并非如此，也并非平常的出口。”韦恩拿起那盏昏黄的油灯，注视着橙色的火苗，“我发誓，只要你们愿意跟随我，就一定能活着走出这迷宫。”

“该死的！鬼知道你还藏着掖着什么东西。”达德里昂叫道。

“韦恩，你还有很多机会说出实情，要是有什么隐情，我能理解，但是不要太晚。”就连中校也无法保持中立了，只有以利亚和斯特林一直沉默着，没有对韦恩施压。

图哈特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场长时间的对峙与争吵，这帮闯入者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这时，他用空洞、荧绿的眼看着爱伦，勉强做出了好奇的表情，像是爱伦身上有无法理解的事情，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如同僵尸缓慢地靠过来。

斯特林亮出剑刃，试图挡在他的面前。然而死灵法师稍稍抬手，那柄杀敌无数的长剑瞬间崩碎，见状，众人总算安静下来，斯特林握着空剑柄，一时手足无措。

“先别吵嚷了，我年纪大了受不了。”

图哈特双手垂下，握紧拳头，两道浅绿的光芒飞向爱伦。光束如同丝带，从图哈特的指尖飘逸地连结到爱伦的胸口。爱伦低下头，明亮的绿光正透过他的衬衣闪烁着，就像灯笼里的火。

爱伦惊诧地将手伸进衣服，他抓住了那团绿莹莹的“火”。才发现那居然是自己的碧玺，它正在闪烁。

图哈特不慌不忙地向后退去，“我被达里尔困在这里一百年了。这样吧，我给你们找点事情做。我赋予你的宝石收集秘源的能力，你们来给我解解闷，顺便收集秘源来跟我换点好玩意，岂不美哉？”

“什么意思，你还在这开上店了？”达德里昂不屑地说。

“纯银子弹、秘源法杖甚至大师之剑……我收集过不少东西。我的人偶遍布迷宫，你们要是想和我做买卖，只消含住宝石，默念图哈特的名字。”

“喂，莫非你跟这家伙说的也是一样的话。”看着桌前的死者，达德里昂记起自己嗜赌如命的日子。

“呵呵呵……”图哈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半步，眼中的绿光随之消散，他猛然跪倒在地，面部肌肉逐渐僵硬，最后只留下一个诡异无神的笑容。死灵法师已经离开，图哈特变回了路易。

“传说居然是真的。”以利亚喃喃道。

所有人的目光回到韦恩那宽阔的额头上。

昏暗的房间中，贾尔斯在他的单片镜前晃动佩剑，只要他稍稍发力，韦恩休想保住自己的眼球。没有人去制止，面对威压，这个饱读古籍的学者竭力维持满不在乎的高贵姿态，爱伦在心中暗骂，这家伙还真是沾染不少目中无人的贵族老爷习性，可惜额头上的汗珠出卖了他。

“我们要找到世界之心。”他终于妥协了。

爱伦继续逼问他，什么狗屁世界之心。学者却说，这件事他们知道的东西越少，才越可能成功。

“因为你们会无法接受现实。”

韦恩讲述了真相，至少是一部分，所谓的迷宫是达里尔伯爵修建的巨型陵墓，它的道路一直深入到地下三层。

“研习秘源的人们相信，在最底层的地下藏着伯爵最珍奇的财宝——世界之心，这样传说中的奇迹造物蕴藏着近乎无尽的秘源。”

空气都变得沉重了，爱伦大抵猜到韦恩刻意隐瞒的原因，有限的愿望、过多的成员，就像无数个有关诱惑的古老传说。

但是，就连韦恩是否值得信任，没人心里有底。

“我们会找到世界之心，它的力量能带我们回去。我请求你们不要再问，知道了，反而更不好。“

曾经有无数盗墓者做了堪比登天的准备，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庄园的牺牲者。贪婪！韦恩反复咀嚼，所有人都死于这个古老的词汇。

韦恩吩咐以利亚收拾好面包和红酒，自己则带上了那盏不灭的油灯。快走吧，他忧伤地鼓舞七个人离开此地。只有乐手泰克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总是咧着嘴傻笑。剩下的人可笑不出来，就连争吵也没有意义了，他们多少意识到，逃生的可能性已经很低。

韦恩终究是坦白了，在此之前，他们维持着还算稳固的团结。在此之后，希望落空大半，谁也不知道这支“探险队”内部产生了多少猜忌的裂痕，众人十分勉强地相信了韦恩和他的“世界之心”的承诺，收拾好剩下有用的物料，准备向着迷宫的更深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