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摇头笑了笑,要日落了,虽然是黄昏,可今天的夕阳怎么那么美好,不会、不要再错过了。
“你错了,我要了的事,不是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还有宝靥那么一点,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你还想怎样?放过我。”
“第一次是你叫的爹爹、你招惹的我,或者说是从你招惹上心蕊的第一天起,一切就注定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不好奇吗?只要这口气一直在,你就注定不会安于平静。走吧,你的人生早己是一团乱麻,增一分少一分有什么区别?”
“我错了,我认输。”明珠抓起酒坛子,吞了一口,眼暗下来:“不要好奇。
为什么还要好奇?好奇可以换回他们吗,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吗?冰凉的泥土,早就将他们压得没了温度,我还要好奇,连骨头都不给他们剩吗?
我就是一个凡人,只会做错事的凡人。以前有他,还有机会,现在,没机会了。
求你,放过我。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只要回家。
你既已知道我的痛已深如浩海,多一分再多加一分没有区别,可难道我的人生就应该这样悲催吗?为什么要是我?就因为错了一步?”
那男人不为所动,只坚持的说:“走吧,这并不重要。现在你体内的七夕断和霓裳神功打得正欢,你真的想走火入魔吗?”
秦一飞一直对那小妾的宠爱不减,小妾也争气,连着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当他被明晃晃的烛火惊醒的时候,秦一飞下意识的抱住了还在沉睡的小妾孙氏。
“秦明珠?”
认了半天,秦一飞总算认出了这个变了形骸的人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马上又飞了起来。
明珠两次将皇宫吵得鸡飞狗跳,赵构不想丢了颜面,只暗暗斥令秦桧要严查这个刺客是谁,秦桧也就装个糊涂,雨点大雷声小的敷衍了事。所以,秦一飞是知道的,而且,今天爹爹受惊他也知道,这……
现在,这个小祖宗又要干什么?
明珠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蓝色的。
但她的眼神还是呆呆的,木讷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个蔷薇花环,才编制的,很是落寞。
秦一飞看着这个与自己从来不亲近的妹子,蓝色的逍遥巾也遮挡不住她隐隐灰白了的头发,孤独、寂寥、消瘦得惹人怜。
他不自禁的消失了不安,突然多了几分亲情和大哥呵护小妹的怜爱,问:“珠儿,你、是要回家了吗?”
明珠好不容易回过了神,低低的叫了声:“大哥,小嫂嫂。”
秦一飞第一次听得明珠叫他,叫得这样清晰,不由得润了眼。
那小妾孙氏对明珠,一直都有种要窥探的好奇。这家里,秦明珠明明是个分量很重的人物,可大家都对她的存在闭口不谈,她就是个被神默契禁锢了的人,仿佛从不存在,知道有她的外人,都变成了死人。
这个活着其实已经“死”了的人,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了,她只好奇着,自然不由得就捂着明珠的手,煽情的说到:“珠儿妹妹好可怜,回来就好。爹娘都好想你,娘想你都想得病了。”
明珠很久不习惯这种热情了,低着头,久久不语,终于还是抽回了手,抬起头,笑道:“大哥,小嫂嫂,今夜我特地来告辞的。也为了拜托大哥一件事,希望大哥一定要答应。”
她艾艾盯着手中的蔷薇花环,说:“每年蔷薇花开得正好的时候,请大哥编一个花环,悄悄的放到爹娘的寝房中,每一年,直到他们俩位老人家离去。”
这语气,怎样都透着一股永远的离愁。
“你这是诀别吗?你真的就再不愿意见我们了?那你今天又何必要救爹爹?你知道爹爹这一年老了多少?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大哥知道从来都管不了你,你心中从来也就看不起我这个大哥,我也没办法,我、只能是这个样子啊。
可你就听大哥一句话好吗:这是你家,回家吧。”秦一飞忘乎所以的说着:“你看看那满府的蔷薇花,繁茂得它才成了那秦府的主人,你小侄子对这花香过敏,爹娘却宁肯让我们搬出去另起府邸,也不让人动。
可他们自己呢?日日咳嗽。只因为这是你种的蔷薇,你为大娘子、亲自种的蔷薇花,他们连修枝都舍不得啊。
珠儿,我虽然是你眼里永远都不可能争气的大哥,可我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纵然有千错万错,可也沦不到我们做儿女的去评判他们的功过。
珠儿,你娘为你哭得眼都要瞎了,她是你的亲娘亲啊,你就真狠得下心要弃他们而去?”
沉默着,眼眶浮动着一层雾水,明珠半响才叹口气,好像才活了过来,说:“就让老天来惩罚我吧,所有罪孽我都担了。”双眸灰暗着,她说着:“这个家,我只是个从来不存在的多余人,无权去惩罚和评判任何人。大哥,就此别过,以后爹娘就拜托你了。”
明珠再不说话,只回身要走。
“珠儿妹妹,我懂你,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为你照顾好二老。”
孙氏又抓起了明珠的手应着,不知怎的,就是舍不得放手。
这小妾,倒还算是个明白人,比秦一飞看着干净通透得多。
“谢谢。”明珠冲她笑了笑,放开孙氏紧紧不想松开的手,对秦一飞说:“大哥,我们都不乞求要活得多么的复杂,可要想别人看得起你,首先得自己要做人,做好人。
一次下跪是计,二次下跪是谋,三次就会忘记自己原来是个人,是可以站起来行走的人。
我们自己习惯了当奴才,习惯了跪着的苟且偷生,还要习惯了去阻止想要站起来的人?我们跪习惯了,难道还要自己的子孙后代也习惯吗?一辈子跪着,永生永世?
大哥,他们以后一定会恨我们的,羞为我们的后人,以我们为耻!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挺起腰来做人吧。”
夜色里,秦桧和王氏睡着。
大概白天受了惊,秦桧睡得很不安稳,王氏也不安稳,俩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叹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气。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床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直直的跪着一个人,她没有眼泪,面前端端正正的放着那个蔷薇花的花环,只为了却她俗世中这尚存的一点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