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为谋,熟又如何?形同路人。然后两人互相侧过身去,都只望着我,本就是与我无关的往事,而且这两人一副如果不是因为我誓死不相往来的神情,估计问也没人告诉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去住下来再说。但我还是加了一句:
钱侍卫,你跟我们走,那这一船鱼怎么办?他撇撇嘴:
你没来之前,它们是鱼,你来了,它们就是空气,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让船上的人看着去处理吧。
大河边上的一个小村落,村落边上的一间民宿,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我是说那天的风,天空,云彩,河边的树,友善的村民。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想是钱侍卫交代过的,有人送来了烧好的大马哈,用一只平底儿大锅,权当大盘子使。锅边四周黄黄的一片,全是绿豆大样的圆点点,哦,我想,用黄豆烧的鱼,只是这里的土地上收获的黄豆,长势可不怎么样。钱侍卫把它放到床上的方桌上时,热气和香气像轻烟一样弥漫开来,我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有力地薅了过去,坐在锅边就再没动地儿。钱侍卫只是给那个数斤装的大酒罐满屋子找酒杯时,我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喊:
钱侍卫,先别找你那个破杯子,你能先给我找两双筷子来吗?一会儿鱼凉了还吃个鬼的美味啊!钱侍卫不仅拿来了筷子,还拿来了两把木勺子说:
你不应该先吃鱼,应该先吃这鱼子,当然,如果不配上这烧干儿,你的鱼子也是白吃。我翻着白眼看他,但还是照他的做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那所谓的长势不好的黄豆,竟然是鱼子,绿豆粒大的鱼籽!我满满地舀了一勺子那黄金豆粒塞进嘴里,还不忘含含糊糊地喊了句:
冥丁,冥丁大人,吃鱼啦!钱侍卫不屑地回了句:
好好地品尝您的美味吧,我的腾小王爷,有我在,他是不会在这里吃饭的,当然,他也绝对放心,有我在,鸟也飞不过您的身边后面的话我哪还有时间听,那鱼籽,太美味了,如果一个个咬破的话,你会错过满天的星光。当你整口的咬破,那一个个的小圆豆子在瞬间同时爆破,那就是一个个腥、鲜、浓、香、宏味的小宇宙同时爆炸,那股子冲劲儿,你大口吃过辣根吧?你大条吃过灯笼椒吧?你大口喝过烈酒吧?你忽然背过气过吧?这所有所有的感觉合在一起,就是我在咬破满嘴的鱼籽的瞬间,慢慢忍住想喷出去的欲念,直冲脑门的奇异味道,想掀起我的脑灵盖,所有的神经细胞统统被挑逗起来,要搞一个大暴动。我不得不先咽下去点,缓和缓和神经和味蕾所承受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一定是我闭着眼的样子,逗到了钱侍卫,他也许一直在忍,然后终于,实在是忍不住了,疯狂地爆发:
哈哈哈哈哈还没收住笑,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仍微微颤动的手,端过来一满杯足足有一两的白酒说:
你可以一口把它喝下去,绝配!我的大脑当时何止是秀逗,几乎停滞,微睁开眼,看一杯子端过来,马上先反应成白水,想冲冲这些东西,夺过来一仰脖就灌了进去,那些仍一股股爆着浓烈的味道的鱼籽混上辛辣的烈酒,就如打了强心剂的猎豹跃入草原,锦衣潜行,刮起一阵生死之风我定是剧烈地大幅度晃动了一下身体,因为钱侍卫一个健步过来,扶住了我的肩。不管有多刺激,我都咽了下去,翻着白眼,口中频繁地哈着气,还是推了一把钱侍卫一把说:
你是不是憋着劲想把我弄死啊,这一杯酒下去,小命差点没了!钱侍卫不慌不忙地回答:
先别忙着说话,你回味回味再说。这一股劲过去,折腾得我汗都出来了,我靠到墙那边坐着,微闭着眼睛,一股回甘在慢慢回缓,似乎来自远古的水域,水面强劲的风掀起巨浪,浓郁的腥鲜,生命的鲜活,都在风中打着旋,越来越浓,刚才还似丝线样的时有时无,如今铺满鼻腔,直刺脑仁,这鲜活的味道啊,是如此的令人愉悦。良久后,我说:
哦,这感觉真的很不错,你经常这样吃吗,钱侍卫?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没这么吃过。
啊,怎么会?
是啊,最初,我是一个一个的吃,现在偶尔会几个几个地吃,仅此而已。
为什么?
那是一个一个的生命啊,我们渔家可是靠它们来养活的,如何能不尊重呢。
哦。我开始愣神,不想钱侍卫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这你也信,太好骗了吧!说着拿起木勺故意夸张地舀起满满一勺,丢进嘴里,享受地嚼了几下,又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顺手摸了一下嘴,过瘾地发出嗯哪嗯哪的声响。我无语地瞪了他一会,自顾自地开始吃鱼,那鱼也是极度的鲜美,但经过了鱼籽这一档子,就没有了高潮,一口酒,一口鱼,很快,忘了今昔何年
不知什么时候,我慢慢清醒,全身懒洋洋地不愿睁眼,知道自己喝多后,定是那钱侍卫像扛布袋一样把我放到了床铺上熟睡。刚想喊一声钱侍卫,想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身边,却听到了两个人压低声音的激烈争论,细辨,是钱侍卫和那冥丁。我忽然很安心,两个守护我的人,让他们去吵吧。但是他们的声音却是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当初要不是你冥丁一意孤行,至于捅这么大的篓子吗?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这么做,劝了你多少回,你就是不听,我以断交来威胁你,你都不在乎,不在乎我们这风雨同舟,互以性命相托的几十年感情,非要听那个以疯狂,自私,任性著称的蓝沫公主的指挥,你不是不记得,当初老郡主派你跟从她远嫁东突厥时,多次嘱咐你,切不可任由她胡作非为
公主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哼,她求巫师做法,差点取了大唐来的南和县主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好在她身边的那个叫阿远的忠仆识破了她的毒计,没有让他的伎俩得逞。她还不罢休,竟然派你杀死了那个孩子,最不应该的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深谋远虑,求到镇边将军郭元振的头上,老将军不远万里前往大唐上书他们的皇帝,你竟然又一次服从于她的淫威,尾随老将军前往长安,在那军演之上小施手段,乱了军容,差点让老将军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