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虽然已经半年多没有男主人,但这名头拿出去,总算还有些用。
王氏几近凌晨才回到府中,想起自己为了搭救兄长,不惜豁出面子去求人,又凑了重金去疏通,才好不容易将王起道的事儿给压了下来。
她一夜未眠,只等着天色亮起,京兆衙门能将王起道放回,这桩心事才算真正了结。
早上起来,双彩给她梳头时,轻轻“咦”了一声,立时又讷讷不言。
“怎么了?”王氏疑心顿起,向菱花镜里一瞧,双彩手擎梳子,却停留在她鬓边。
王氏心重重一沉,颤声问:“是有了白发?”
双彩不敢撒谎,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安慰道:“只有一根。”
王氏却已举起了一面小手镜,径直放到眼前。
哪里是一根,鬓边一小撮头发都白了,盖都盖不住。
王氏一阵心凉,眼泪便流了下来:“我才二十五岁啊。”
听她这样说,双彩也是心中难过:“夫人这半年,论艰难,比得上别府当家主母的半辈子了,也太辛劳了。”
王氏怔了半晌,将手中的小手镜轻轻反扣在桌面上。
“我竟不知,还该不该盼着老爷回来”
双彩望着她,鼓起勇气:“夫人,奴婢有些话,憋了很久,说出来是大罪,可奴婢憋不住了。”
“说吧。都到这份上了,也只有你们几个丫鬟还贴心,还有什么罪不罪的。”
“夫人,奴婢是王家过来的,原不该说这样不敬的话。可夫人原本可以不这样艰难,虽然老爷在海上不知哪儿漂着,一时回不来,可皇上和朝廷,对咱们国公府还是好的,夫人若不把舅老爷一家接来,何至于如今与二小姐离心离德至此啊!”
说着,双彩跪了下来,抱着王氏的双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氏失神地望着空中,喃喃地道:“嫂子和华岚不好,兄长还是好的。他是一心为我着想的。”
“呸!”双彩咬牙,“若他是一心为了夫人好,就不该纵容舅夫人和舅小姐惹出这么多事端。他拿了府里多少银票,说是替您兑了,留作后用。可您知道他兑了之后,就真的能给您吗?”
“别说了。兄长不是那样的人,他兑了,自然是给我防老的。”
“奴婢人微言轻,今日说这些,已是挑拨离间,夫人便是杖毙了奴婢,奴婢也认了。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夫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啊。您想想,若不是当初您听信他的挑唆,怎会容忍他们一家在国公府吞占到这个地步。二小姐回来了,他倒借口说要做生意,跑得远远的,留着妻女在这儿占吃占住,把一个烂摊子扔给夫人您。”
双彩越说越激动,哭得双肩耸动:“夫人,若不是舅老爷,您和二小姐眼下该当携手重兴国公府,您也依然受人尊敬,何至于要四处求爹爹告奶奶,尝尽冷暖啊。”
王氏僵直在那儿,双彩的字字句句,都似尖针,扎在她的心上。
“我如今骑虎难下啊!”
“不,夫人,您醒醒,夫人您往日是最公正最冷静的,您醒醒。事情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少爷是尊敬您的,二小姐亦还念着旧日情分。反正舅夫人和舅小姐已经出去了,您出了这么大力,救了舅老爷,该还的情也已经还了,从此与他们撇清干系。二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您愿意与她合好,她会听您的,夫人,您不能一错再错了。”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王氏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眼窝凹陷,双目失神。